2015-09-24 10:32:01 来源:云南省民族学会 作者:唐 勇27891
孤独是人生的一种美丽活法。有时候兀自上到高处凭栏眺望远方,咀嚼着古诗《野望》:杜甫西山白雪三城戍/南浦清江万里桥/海内风尘诸弟隔/天涯涕泪一身遥/惟将迟暮供多病/未有涓埃答圣朝/跨马出郊时极目/不堪人事日萧条。全诗于萧瑟怡静的景色描写中,流露出孤独抑郁的心情,抒发了惆怅、孤寂的情怀,是一种空灵、隽永、超然的享受。诗人之所以能以此名句流芳千古,却是他饮尽那份孤独,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妙笔之作。我爱群居也爱孤独,但对孤独的诠释是情有独钟的,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。独处之际会自言自语地问,难道孤独是人与生俱来的,潜移默化抑或是遗传?就拿我身边的人和事来说罢,印象中的父亲便是一个孤独的人,往昔的他在彩云之南修南疆铁路,白天里任劳任怨地进行野外作业,晚上却一个人吹奏着口琴休闲娱乐,抑或是一个人独自读书学习。或许是遗传基因在起作用,我也习惯了独来独往,从读书到自食其力再到成家立业,一个人独处之时,一个人独立做事的时间占了一半以上。可以这样说,孤独在我的心目中早已定格为一个“酷”字,从母亲娓娓而谈中获知,我打小就喜欢一个人背着书包独来独往,其次便是独自读书学习。 或许是上苍冥冥之中的安排,许多年后我当了国家公务员,在一个县级政府谋职求生计。刚开头,单位上的同事还图彼此的新鲜,天南海北地滥聊,过一段时间搜肠刮肚的话侃完了。相互便回到各自生活的圈子里,无非是按时上下班,一个人回家煮饭炒菜带娃娃,看书看电视过日子而已。屋外是熙熙攘攘的一条街,屋内是一个锅瓢碗盏、油盐才米的一个家,手中一杯淡茶,或一部耐人寻味的书——俨然成了神仙不得做,神仙日子得过的活法,倘若有人拿官位或锦衣玉食来换俺也不干!诚然,在机关当差谋生不是蹲监狱暨接受审查,集体活动也还是有的,而大凡集体活动都没给我留下忒多温馨美好的回忆。每次参加之后我都会更加迷恋独处,操起自已嗜好的书法或者写作便忙得不可开交,沉醉于其中,乐此不疲。仍会由衷地想,孤独是何等妙不可言!
记得前不久新领导走马上任后,要犒劳一下,我们这些宣传战线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宣传干部,倡导集体出去旅游一次。单位同事获悉此事,早已欣喜若狂,魂不守舍。不知何故,此事对我而言并未激起喜悦的浪花。热心的部门领导和同事都推心置腹地劝我说,此次出行机会难得,过了这个村就没有了那个店,后悔便来不及了。经不住大家再三规劝的我也便默认了。按既定时间,我们随旅行团坐上了会飞的“大鸟”及旅游大巴外出观光消遣。旅途中,天上云卷云舒,变幻莫测的云海风光;一路上的青山绿水、白云蓝天、鸟语花香、阳光海滩、车移景换,煞是令人欣心悦目、心旷神怡。只是不巧我的车票和领导的连在一起,个人的情绪显得唐颓拘谨,交谈之间我便产生了许多顾虑和忐忑。沉默便成了我们相处的基调,为了打破拘谨的氛围,我不得不一个劲儿歪头盯视窗外景致,交谈如骄阳下的冰块,融化伊始便蒸发了——昔日,偶尔与朋友在一起,我也是妙语连珠的聊天侃地,而此时顾虑,却如漫天沉默的烟云笼罩在我们之间。
好不容易熬到目的地,我便怀着寻找风景愉悦身心的动机,踯蹰在旅游景区。晚风,稻田,远村,归鸟,蝉鸣,脚下的泥土和无限风光……一切都让人倍感亲切。时值倦鸟归巢,夜暮降临之时,我们已是腹中空空,饥肠辘辘。可是,乐而忘返的我们仍沉醉于外面旖旎的风景。此时的海上已冉冉升起一道迷人的景象,一轮皎洁的月亮悬挂在遥远的天际,阳光、大海、沙滩仿佛涂上了一层绛紫色的色泽,在光与影的辉映下,我恍惚又回到童年时的歌声中,阳光、沙滩、海浪、仙人掌、还有一位老船长的憧憬里。孤独的我宛若找到了倦鸟停歇的枝头,曾经的爱和恨,同往昔饮尽的那份孤独的惆怅,又回到了我孤独歇息的一座山坡上,我常常因为孤独而落坐在那里,脚前有两三株山百合,静静地开出三四朵嫩黄色的花。旁边二三十米处有一小截残缺古旧的青砖块墙,墙脚长着几丛高高的茅草,小马尾辫般的白色草穗随风摇曳。突然间,我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只被村头顽童打折腿的狗,孤苦伶仃地一瘸一拐地蹒跚在乡间的田梗上,其后仍有一群淘气的少年手持棍棒正拼命的追赶。此景此物触动我深埋于物欲横流之社会现实里的良知,一种巨大的悲悯和慈爱如潮水一般把我整个身心拥裹起来,我觉得自己是天地间最幸福、最不孤独的人,我的整个精神世界均被动物界同情弱者,悲怜众生的情绪所淹没,我下意识地疾步走下坡去挡住,来势汹汹的孩童们,并阻止了他们“痛打落水狗”行为举止。与此同时,几抹晚霞贴在天际,一缕夕晖从晚霞间闪闪泻下,给大地、百合和茅草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。孤独默想的我曾在那样孤独的环境,去感受一种美丽的活法。当我超越遐想回到灿烂的现实,便又不孤独了,此时的孤独被一种精神境界所占据,被一种出门远游的潇洒所侵略。冥冥之中,我只是痴痴地再想为什么在亲人,或友人依依惜别之时,会用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,来作为孤独的托词抑或是临别赠言,因此,孤独已成为人们潜移默化的代言人。叹而观止,出游也罢,朋友或同学集会也罢,无外乎是将孤独释放和融化在一种环境及气氛里,而此时的我呢,正将孤独埋葬在忘情的出游,及暮归投宿之寻寻觅觅的脚步中,此时的我并不孤独,孤独已随集体出游的乐趣,及同事朋友的调侃戏嬉而销声匿迹。
但如今,我陷入了孤独之中。
我亦曾遭遇厄运,生不逢时,尚处年幼之时,父母早已双亡。父母的去世,让我躬身体会孤独的凄怆和悲伤,我常常在暮春暖阳的日子里,凝视着碧空中的风筝发呆,那些五彩缤纷的风筝拖着娟秀的姿色,摇头晃脑地飞向蔚蓝的苍穹,那样美丽的场景均是由父母的配伴而点缀而成的。我恍然明白了那些稚嫩的童年,是父母亲放飞的梦想,她们或他们是至亲至善的母爱和父爱放飞于蔚蓝天空中的风筝,风筝之所以能从容悠然的翩跹飞翔,皆因为有伟大的父爱暨母爱作为支撑点,我那时鼻翼一阵酸楚,而陷入巨大的悲哀之中,因为父母的早逝使我也成为了断线的风筝,我虽于和畅的风中起起落落,最终也是找不到自己的归宿,孤独倏然变成我宣泄情感和倾诉苍凉的温床,我时常独自站在无人的田梗抑或驻足在户外的空地,领悟夕阳的美丽和辉煌,情不自禁中我孤独的眼泪已夺眶而出,挥洒在我将母亲比喻作慈祥而又温和的母爱之诗行里。
而今的我,再没有人因为我的撒野和冲动而牵肠挂肚,再没有人因为我,而关心气候的冷暖,以提醒我的穿衣起居。再没有人因为我而关心城市的天气变化。说起来,母亲跟我们居住了许多年,那栋老宅子历尽沧桑,录制了她举手投足间的一颦一笑。令人记忆犹新的是母亲回家后最爱说的一句话,勇儿,你回来吗?……母亲之所以爱这样提问,是因为那时我是家里劳动力最棒的人选,那些清贫拮据的日子,我们姊妹正处于吃长饭长身体的年龄,对我们衣食温饱关怀备至的母亲,常常用自行车驮一袋洋芋或萝卜回家来,由于我气力大的缘故,通常是我把母亲的负重御下来,搬到家里的储藏室。
而今的我,母亲已去世多年,多么熟悉的声影早已销声匿迹。我又陷入对亲情的缱念暨缅怀之中,沉醉于孤独的精神高地里去审视和品味人生。
无论是绿杨烟外晓寒轻,红杏枝头春意闹的春天,抑或是隔牖风惊竹,开门雪满山的冬天,我时常孤独地徘徊在风雨人生路上扪心自问,莫非孤独也是人生的一种美丽的活法?